打工奇遇
我选择外卖这个职业是因为我曾经幻想这个工作没准可以让我有机会亲眼见一下名人，毕竟听说王X聪都点过麻辣烫的外卖。后来我发现自己想多了，那些有钱人都住在我连大门都进不了的小区，就算他们真的心血来潮点了个煎饼果子什么的，最后一程也是那些人模狗样的大堂管家的活儿，跟我们这些普通外卖员一点关系没有。
所以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她是明星。虽然她长得非常好看，而且很眼熟，好像春晚上的某个主持人。但是哪个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会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这小区又老又破，还没划学区，简直一无是处。我和同乡的大头、二宝一起在这租了个房，除了便宜，只图它离军博地铁站近，还算交通方便。
在这么个小区里有个美丽的超凡脱俗的小姐姐，我没法不印象深刻。虽然她年龄应该比我大一些，但长了那么好看的脸，笑起来感觉整个小区都亮了。好吧，我可能大概几乎是在暗自仰慕她了。
她姓董，叫外卖很有特点：下单的时候通常都是晚上，每次都点同一个饭店的单人份中辣卤水小龙虾，饮料都是绿豆汤。
这个店离我们小区不远，据说已经开了二十多年。店老板也是我熟人，好像姓寇，外卖群里都简称他为抠逼老板，因为此人出了名的小气。好几次深夜来单，抠逼老板把我们小区的活都派给我，但不按行规给深夜补助，说反正我回家顺路.......为此常常导致董姐姐的外卖不能及时送达，但好在她不是计较的人，每次还都很客气地说谢谢，搞得我非常不好意思，也更喜欢她了。
今年夏天的某个夜晚，我差点以为自己失恋了。
因为董姐姐第一次点了双人份的小龙虾，一份还是中辣，另一份却是特辣，附带的饮料也变成了啤酒。
心情复杂的我敲门后，却看到了另一位美女。别说，她眉眼脸型有点像董姐姐，是她姐姐吗？
她看着发呆的我，笑着问：是我们的外卖到了吗？
我暗骂自己没出息，忙着递过餐盒，说是的，祝您和董姐用餐愉快。
我的话说完，发呆的人变成了对面的美女，她不接餐盒，却疑惑地问：董姐？
我傻眼了，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找错门了，特意看了看她身后的门牌号，然后说：没错啊，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给董姐姐送餐了。不过...倒是第一次见到您。
这位美女接过了餐盒，没有接我的话，却似笑非笑地念叨：董姐姐...董...真是有意思。
看到啤酒时她却皱了眉头，对我说：麻烦你稍等一下。
然后转头对着屋里喊：老周，你怎么回事，点的是啤酒？
老周？老周是谁？她这一嗓子吓的我再次看了眼门牌。
却看见董姐姐从屋里走出来了，我松了口气，没送错。
董姐姐对我点了点头，然后一脸不耐烦地对门口的美女说：宋美丽你怎么那么多事？
姓宋的美女却不依不饶地说：啤酒你自己喝吧，我是看不上这玩意儿。
说完她转头看着我说：小弟弟，麻烦你一趟，再给我带瓶白酒吧？我另外给你加一百块钱辛苦费。
我心想，你这么漂亮，不要钱我也得给你送啊，更别提你还那么大方。于是爽快地问：宋姐，您要什么酒？
她犹豫了一下，说：要能买到真的酒鬼酒，你给我带那个；买不到的话，牛二就行，52度的。
我说行，你放心，十分钟左右我就给你送过来。
说完，我一路小跑到了...楼梯口，掏出手机给大头打电话：大头！你还没回来吧？在抠逼店里吃东西呢？我一猜就是！别吃了，快回来，给我捎瓶酒。牛栏山，52度的，要真的！不是我自己喝，客户要，快点，要五分钟能到，给你二十块辛苦费；十分钟到就只有十块了啊！楼号一会我发你微信上，快快快！
一分钟的电话说得我一头汗，八月的天儿真是够热的。挂了电话我发现董姐姐...不，好像是周姐姐...反正是美女姐姐家门没关，她们大概是想一会酒就到了，懒得关门了。
我偷偷溜到门口，蹭点空调的冷气。
却听到里面两个人在说话。她两的声音很好辨别，宋姐姐说话带点口音，好像是南方人；董姐姐，不对，应该是周姐姐的普通话跟新闻联播的播音员差不多标准。
宋姐姐：老周你别给我装糊涂，都给自己改姓成董了，厉害啊，没看出来啊，这小媳妇当的挺美啊。
周姐姐：跟你说了，不是我改的。再说，什么媳妇啊，她现在是别人的媳妇。
宋姐姐：你手机是神仙，自己给自己改姓？
周姐姐：那时候这些外卖刚刚兴起，我从来没弄过，她怕我错过饭点的时候饿着，给我下了这些应用。你也知道，她那个小孩子脾气，注册留的都是自己的姓。
宋姐姐：她是小孩子，你那么大个人，不会改回来吗？
周姐姐：她留下的东西不多，我...不想改。
宋姐姐：难得你不嘴硬一次。
周姐姐：我们在这个屋子里开始，在这个屋子里结束。在这里，我装不起来。
宋姐姐：这就是你这么多年不卖这破房子的原因？都这样了，你就没想过重新开始？
周姐姐：就在这个客厅，她打开窗把我送她的戒指扔下楼。她已决绝如此，我也无计可施。
屋里陷入沉默。
我寻思，听这意思，周姐姐有个前任？不对啊，这个前任怎么会是别人的媳妇？不应该是别人的老公？
宋姐姐打破了沉默：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决绝？你要真不想要董妹妹了，那可有的是人想要。
周姐姐：宋美丽，你什么意思？
宋姐姐叹口气说：我失去了一棵树，然后发现了一片森林。董妹妹就是这森林里最引人注目的花啊......你那什么眼神?
周姐姐：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宋姐姐冷笑一声说：哎呀，你现在没有资格吃醋你懂吗？
周姐姐：这不是吃醋。你自家师姐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是，你再怎么做死，她都不动你，但是遭殃的都是无辜的人。你别祸害人行不行？
宋姐姐不说话了，屋里再度安静了下来。刚才就懵逼的我，此刻更是一头雾水：她们说的都是什么啊？美女们的世界真是难以琢磨。别说，这个宋姐姐看着也挺眼熟的，长得好看的人都像电视上的明星。
刚好大头赶到，我匆忙接过酒，在满心疑问中完成了那次美差。
从此之后，我更加关注周姐姐了，每晚回家都绕道路过她家的楼，就想看看她的窗户。但却发现，她好像不是总住在这里，我常常只能对着黑洞洞的窗神伤。偶尔她家亮了灯，而她又点了外卖，我都高兴地跟小时候过年一样。
夏天很快结束，帝都的秋天又一向短，转眼就入冬了。
昨天去抠逼老板家取餐，遇到一个奇怪的客人。她和我同时进门，点的菜是我很熟悉的套路：中辣卤水小龙虾加绿豆汤。
今年北京开冬不算冷，但是毕竟已经十一月，吃卤水小龙虾的人越来越少，而绿豆汤更是夏天的饮料。抠逼老板为难地说，虾还能做，绿豆汤是真没有。她说不着急，你慢慢做，饮料换酸奶吧。
我来来回回取送了四五趟餐了，那女的还坐在抠逼的店里。她坐在最里面，又背对大门，看不见脸，看背影条挺顺的。
进入夜宵送餐时段了，我在等着取餐的时候，好奇心驱使下坐到了那女人旁边的桌，想偷眼看看她是不是背影杀手。结果，好嘛，估计坐对面也看不清她长啥样：这位的脸在高领大衣里捂得严严实实的。我暗骂抠逼太小气，这老房子暖气差，也舍不得开电暖和空调，把客人都冻坏了。
再一看这女士面前一盘虾，大半天就剥了一个虾壳。
我忍不住开口搭话了：美女，你咋不吃呢？味道不好吗？
大头一直说我脸皮厚，看见美女就想搭讪。这次有点冤枉，毕竟这美女到底美不美我都没看清。
她刚才好像在发呆，此刻被吓到一样，转头看着我。
卧槽，这是个大美女啊！还有点似曾相识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情劫？
美女缓缓开口：这虾，有点辣。
卧槽，声音也很好听！
我忙着献殷勤：我可以帮你找老板换！
美女淡淡一笑：其实我不太会剥小龙虾，以前......都有人帮我剥。
我想这难道是暗示我，给我机会？连忙说：我最擅长剥虾了，要不我帮你剥？
美女皱眉说不用了，谢谢。
说着话，她扫了一眼店里挂着的钟，说已经那么晚了。
我还想说什么，她却起身离开了。
我跟她走到店门口，惆怅地看着她的背影。
抠逼老板站在吧台板着脸看着我：你这个扫把星！你不去撩人家，人家没准还能多坐会。
原来他也在偷偷看她！
我懒得反驳他，只是在心中暗暗感慨：这平淡无奇的生活需要美女来拯救啊！今晚周姐姐点外卖就好了，能让我再看看她。
上帝大概听到了我的祈祷，抠逼一脸兴奋地说：嘿，你们小区那个老顾客又点虾了，你等会，一会和这份已经出的炒面一起送，反正也不远。
我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看见抠逼拿出一次性餐盒，走向刚才那美女的座位。
我冲过去，果然，抠逼正把上一个美女没怎么动过的小龙虾往餐盒里倒.......
我拦着抠逼质问：你干什么呢？
抠逼满脸猥琐地说：你不懂，我五行缺钱，得想法找补。
我义正言辞地说：我看你是五行缺德吧？坑我女神的事儿我可不干。你给我重新换一份！
抠逼一边继续匆匆忙忙地打包，一边说：这是今天最后一份小龙虾了！你自己去厨房看，能再找得出一只虾我包你和大头三天的饭！
冬天小龙虾备货少，能让抠逼发此重誓，大概是真的。这虾刚才那美女确实基本没动，不送的话，周姐姐今天大概得挨饿。左思右想之后，我还是忿忿地提起了餐盒出门。
见到周姐姐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愧疚，没敢像往常一样没话找话，递过餐盒就走了。
今天有点不爽，懒得再接单了，我直接回了家。
刚进屋，电话响了，一看手机，这是我偷偷存下的周姐姐电话啊。
我接通电话，笑着问：周姐，你还想加点什么东西吗？
那头的周姐姐却很严肃：小霍，你今天送的虾是哪来的？
我傻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姐，就是那个...你老点的店啊，那个抠逼，不是....寇老板店里的。
周姐姐说：你说的是实话吗？
我本就心虚，一听她审问的语气就慌了：姐，这虾是寇老板包的，跟我没关系。
周姐姐却不依不饶地问：谁让他包的？
我说：他自己啊。就他那小气劲儿，也找不到老板娘。
周姐姐沉默了一会，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说：你再不说实话，我就给你打差评了。
我慌了，内疚和恐惧让我瞬间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事情。
我说话的时候，手机老显示有电话打进来，我想可能是大头，也没搭理。等我说完了，跟周姐姐道歉了，她却没说什么，匆匆挂了电话。
我一看手机，5个未接来电，都是抠逼老板打的。还在寻思要不要回，第6个电话来了，我刚接通，就听见抠逼火急火燎地问：你那份外卖送了没？
我没好气地说：让你别干缺德事儿吧，差点害我得差评！
抠逼：差评算什么？我这店都快保不住了！
我愣了一下，却听抠逼混乱地解释。原来刚才那个美女客人又回到他的店里，说刚才剥龙虾的时候，手里的戒指取下来放在旁边了，走时匆忙没带走。抠逼回到桌子那没看见，那美女却不干了，硬要抠逼找出来，还说自己是搞媒体的，威胁抠逼，说找不到戒指就要曝光饭店卫生食品服务等等一串问题。
抠逼叫我去找点外卖的客人问问，是不是混在小龙虾里装进餐盒了。他说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我说我不去，这不送上门挨骂吗？
抠逼承诺包我和大头一个月的伙食，再听他都快急哭了，我想了想，答应了。
抠逼催的急，再加上距离近，我外套都没来得及披，出门就往周姐那个楼走，别说这晚上小风一刮还挺冷。
结果路上看到了周姐从小区大门方向回来，她身后还有一个人，穿的高领大衣有点眼熟，好像是...去抠逼店里堂食的美女？？
我心想这是什么情况？这会迎头碰上也挺尴尬，于是猫身蹲在了周姐单元门前的大垃圾桶后面。心想等她们上楼，我再给抠逼打电话问问咋回事。
只听周姐一路都在说话，她声音不大，我半听半猜，大概是在数落另一个人，不注意影响，随意暴露身份，不懂得保护自己什么的。
另一个美女却一直没发声。
过会她两应该是走到单元门前了，周姐还在絮絮念叨，听声音进了楼道。
我正想起身，又听到了周姐的声音，这是又出来了？
周姐：你怎么了？
另一个美女终于说话了：我不想上去。
周姐也不说话了。
我觉得更冷了......
过会周姐说：现在有风，外面冷，我们进屋说。
那个美女不说话。
周姐声音很柔和地说：董轻，听话。
董轻，还是董卿？好像是这名，我心想周姐说得对，你快跟她进屋吧，你不进屋不但你挨冻，我也冷！
但是董卿再开口，说的却是：你忘了吗？我说过，再也不进那个屋子。
周姐的声音更温柔了，哄小孩一样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冻病了可不划算。
董卿说：我两年前的生日那天就病了，到现在还没好呢。
周姐说：董卿...两年前瞒着你离开央视是我不对，行了吧？
董卿好像不买账：你要离开的不是央视，是我。
等等，央视什么鬼？我耳朵没冻坏吧？
周姐还在哄：好吧，要离开你是我不对。
董卿好像很激动：你今天知道说你不对了？晚了。
说完有脚步声，好像有人要走，又被拉住了。
周姐的声音不那么柔和了，但很坚定的感觉：那为什么你还留着这枚戒指？两年前你当我面扔到窗外的。
董卿没答话，呼吸好像挺急促地，过会却爆发一样说：是！我把戒指扔了，我说我两就这么结束吧。我逃跑一样半夜离开，就为了跟傻逼一样在这打着手机找这破戒指，生怕真的丢了它，因为它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你满意了吗？周涛？
董卿这一串话说完，半天没动静。我悄悄从垃圾桶后探出脑袋，却看到周姐揽住了对方，那个董卿肩头起伏得厉害，这是在...哭？
既然两人还没走，再冷也得继续蹲着，我只能无奈地缩回了身子。
过了好一会，周姐轻声说，对不起。
董卿不说话。
周姐继续说：给我，也再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董卿声音还有些哑，低沉地说：我害怕。
周姐说：这会风更大了，我们上楼说好不好？一会真在生日的时候冻病了。
董卿闷闷地说：你连祝福都没说。
周姐笑了：生日快乐！
董卿依然不动弹，说：没有礼物，不诚心。
周姐说：礼物当然有，不止一件呢。
董卿问：你怎么知道今天会见到我？
周姐说：这两年，有时看到好看的首饰，有趣的书，精致的摆件，就买了放在这里。想着如果哪天你回来，也许会喜欢。只是.......你再也没回来过，倒是堆了一屋子东西，都是我想送你的礼物。
董卿又不说话了。
周姐还是好声好气地哄着：你跟我上去看看好不好？
董卿还是不说话。
我祈祷那个董卿别做了，快跟着周姐走吧，她们再不走我就冻成狗了。
但那董卿就是不说话，急死我了。
冻僵的我实在受不了了，再次偷偷探出头。
靠，单元门前空无一人，她两啥时候走的？也不打个招呼，白白害我多冻了半天。
在外面脑袋冻僵的我丧失了思考能力，回屋里暖了好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我好像真的亲眼见到名人了......还有这次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失恋了。
今早毫无意外地感冒了，卧病在床的我大早上接到了抠逼的电话，说我们小区的老顾客点了豪华版的情侣早餐外卖，让我快去取餐送餐。我一听熟悉的客户地址，就挂了电话。
她们还有没有人性？打算给失恋兼重病的我喂狗粮？
对不起，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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