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定式的未亡人

《你好,再见》

说你好也是要缘分的

山水可相逢:

她四十三岁的生日,大家都在对她送祝福,用各种方式告诉她说:
“生日快乐呀!董卿!”
“董老师,你要开心快乐每一天啊!”
“董老师你要幸福呀!”
“董老师,你要平安喜乐,没有遗憾呀!”
她一并打包接受,微笑点头,礼貌致谢,其实没什么好庆祝的,只不过是将岁月的年轮又往前推了一步,将最后的那个告别日子又提前了一些而已,但这无所谓啊,反正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她董卿又什么时候成了例外?
可她还是在听到那句祝她“没有遗憾”的时候很清楚地感到自己心里的那根弦紧了紧,略略顿了顿,面上依旧带着笑,挥手致意,不动声色。
真的能没有遗憾么?
那,几年前那场大雨里的痛哭流涕又要怎么来评述呢?
是因为雨太大,她没带伞么?还是要深究到自己身边没有那么一个撑伞的人?
呵,可她董卿何时又缺少过那一把伞、那一个人了?说到底,不过是不满意出现在身边的那些纷乱,而心中却又固执地守着那一把破旧的油纸伞不肯丢弃罢了。
人都说上海人精贵,说上海女人的骨子里都透着小资产阶级的情调浓血,从来都不愿意轻易冒险,可她却偏偏执着地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身上,甚至在没开盘之前总觉得自己能够凭着这一把的信念将余生所有的幸福都赢回来,可是,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期望,低估了那个人的决绝。
于是这一切终究还是要有一个了断,要有一个干干净净的终结,毕竟她们都相互了解,都知道对方是一个决绝的人,从来都不会对遥遥无期的事情下死功夫熬着,既然等不到,那干脆就算了,没必要把所有的韶华都耗上,不是么?
所有的故事话到最后得不到一个完满的结局不过是因为一句不值得。
不值得啊不值得!
她辛辛苦苦追了这么多年却换来了一句不值得,她的心都绞出红艳艳的血来了,却还是忍着痛,微笑点头,也装作同意的模样,轻飘飘的开口,的确不值得。
只是,她们之间,又仅仅是一句‘不值得’就能说得尽的?纠缠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恨一个人,也早把彼此的脾性摸了个遍,更何况她们之间根本就谈不到恨这个字,毕竟所有的恨不会来得莫名其妙,所有的恨必须要有爱打底才能滋生出恨这个字眼。
可她们,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们之间这么多年的种种又要怎么用一句话来说尽呢?难道这一个简单的词汇就能将所有的往事都纳尽么?
若是如此,那这世间所有恋而不得的人岂不是都悲苦不堪?
其实,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地方,再也看不见彼此,自然也就少了那么一些没有源头的执念,然后也就不会再有那么许多的‘不应该’缠着彼此了,这样不也挺好的么?
两个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的人,明明应该有很多故事发生的人,此刻断了联系起来却像是从未谋过面的陌生人,再碰上面都不会主动打招呼说你好。
她还是她,那个依旧坚守着当初为了某个人从上海追随来的梦想的人啊,开始每天早出晚归,全天连轴转,一点都不给自己间歇,用工作、家庭将那一颗本就破碎不堪的心占得死死的,说是选择性忽略也好,还是根本就记不起来也好,她开始学会往前看,并且知道她终究会将那些旧事旧人忘得干干净净。
她也依旧是她,虽然早就没有了年轻时的山口百惠的青涩模样,却还是那个笑起来会害羞,会掩着唇,但眉眼却清冷如冰的周主任,哦,不对,她现在是首席演出官,和那个牵扯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断了个干干净净,早就没了一点干系,只有她后知后觉最晚知晓。
看来终究还是她比她狠心一些,几年前如此,几年后亦是如此,从来都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雷厉风行得要命,等到所有人发现开始吃惊地尖叫的时候,她早就又准备好了一切,落落大方地对着世人说,总要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你看,这就是她这个人的作风呀,杀伐果断,办起事来从来都不拖泥带水,残忍得很,既然要断那干脆就断个干净,既然说好再不回来那就此生再不同台,谁又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呢?不过是从来不说罢了。
心痛么?
在她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是有的,因为那时候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所以心里被填满的不仅仅是恐慌,更多的是无助和绝望,每天都是带着满满的深入骨髓的痛感度过那些难熬的夜,直到最后痛意减少,才缓过劲儿来,只是这心上到底还是产生了裂缝,开始摇摇晃晃、飘扬不定。
但毕竟人都是会成长的,她早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鲜衣怒马的少年了,对于她的再次离开心里也只是晃了晃,早就没有了天地崩塌的撕裂感,只是那种感觉让她有些厌烦。
什么感觉呢?
像是被一个虫子咬了一口,痒痒的,略带些痛感,但终究没有那么致命,至少不用她再数着日子慢慢熬,甚至,她觉得这样的感觉是可以忽略的。
而且,痛这种东西,体验过一次就够了,哪能每次都要她睡不着?怎么能这么不公平,每次都是她受伤呢?
所以这次,就让她大方一些,装作看不出来的样子,祝她在另一方天地大展风采,然后余生都平安喜乐,不再有任何遗憾。
转过身来,假装看不见地板上那被什么掉落砸出来的沟壑,尽管里面填满了不甘和不舍,但是还要强作镇定地跟自己说,这一次,周涛,我们终于再也没有了任何交集。
周涛,你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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